武夷山五夫龍魚戲：古稀手藝人共盼“魚”躍龍門

在2020年中國武夷山·五夫“荷花節(jié)”上，少年龍魚隊首次亮相。陳增 攝

五夫龍魚戲表演 陳美中 攝

今年初，《在南平看見文化中國》系列公益宣傳片在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全頻道播出，其中武夷山五夫龍魚戲的展演片段驚艷眾人。

龍魚戲深藏于五夫這座閩北小鎮(zhèn)，作為一項傳統(tǒng)而獨特的燈舞民俗表演，史料記載其原為鄉(xiāng)民祈福所用，后因朱熹中進士，又添入“鯉魚跳龍門”的寓意，以示對學子的鼓勵。它的舞蹈簡潔靈動，“水波起伏”“魚龍打斗”“龍鯉嬉戲”等眾多招式沿傳千年至今，依舊栩栩如生。

帶著好奇與景仰，記者近日敲開了武夷山五夫龍魚戲省級非遺傳承人彭子逑的家門。

竹篾龍魚，傳承不息

已逾古稀之年的彭子逑，是為數(shù)不多堅持用傳統(tǒng)方式制作龍魚的手藝人。一雙干枯發(fā)皺的手，依然能輕松熟練地劈開竹篾。在他手中，堅硬的竹篾柔軟得像絲線，三兩下，一只飽滿靈動的魚兒雛形便由指尖生出。

“骨架做好后，蒙上布，噴漆、晾干、彩繪，每一個步驟都馬虎不得。”看似簡單的龍魚工序講究，彭子逑嚴格遵循著他在書上學到的方法，“你看，龍嘴里要有噴火的機關，龍口下顎也要有能夠活動的裝置，做這些都不簡單。”說著，老人臉上掠過一絲驕傲的神色。

“一只龍魚作頭，一只黑魚作尾，中間九只龍鯉，再加上兩個高照燈和一個龍門，這才是一套完整的龍魚。”對于龍魚，彭子逑如數(shù)家珍。他與龍魚的淵源，更像是一段傳奇。

上世紀50年代，彭子逑的堂哥是當時五夫鎮(zhèn)上數(shù)一數(shù)二的龍魚制作好手。每到年關，龍魚的需求量大增，身為篾匠的彭子逑就常去給堂哥搭把手。

不幸的是，龍魚因被認為是“四舊”的產(chǎn)物，一度面臨被革除的厄運。堂哥交給彭子逑一本關于龍魚制作和表演的書籍讓他保管，他既害怕書籍被查抄，又不忍龍魚戲就此失傳。思考再三，他將書中內(nèi)容全數(shù)背下。書最終銷毀了，但龍魚戲卻留在他的腦中。

鋁絲龍魚，創(chuàng)新不息

70歲的姜生明是五夫龍魚戲的另一位傳承人，他守著鎮(zhèn)上的一家民俗文化博物館，館內(nèi)滿是他輾轉(zhuǎn)半生收集的老物件，其中不乏色彩鮮明的龍魚。這份對龍魚的喜愛，源于少時外公的教導。

說起與龍魚戲的再度結緣，他說，還要特別感謝另一個人。2004年，著名導演路學長為拍攝電影《租妻》來到五夫鎮(zhèn)取景，為拍出山鄉(xiāng)風貌，路學長設計在電影中插入一段龍魚戲的表演場景。導演輾轉(zhuǎn)找到姜生明，出資請他制作一套龍魚以便拍攝。這拉開了姜生明此后十多年致力傳承龍魚文化的帷幕。

“太多年沒有做龍魚，一開始遇到很多困難。”為了喚醒記憶中的龍魚，姜生明買來活魚日日觀察，模仿魚的動態(tài)制作造型。經(jīng)過刻苦的練習，一次次推翻架構，他終于做出一套形態(tài)逼真的龍魚，為電影劇情錦上添花。

“那時我才意識到，原來習以為常的龍魚戲，在別人眼中很獨特。它是五夫鎮(zhèn)的文化瑰寶，應當珍視。”這段經(jīng)歷，讓姜生明對于龍魚戲的傳承有了更早、更多的思考。

首先，他立志創(chuàng)新載體材質(zhì)，制作更容易保存的龍魚。“傳統(tǒng)方法制作龍魚的竹篾容易變質(zhì)、腐爛，再好的顏料和布料也跟著浪費。”試了多種材料后，他選定了鋁絲。在他看來，鋁絲容易塑型，不易腐爛且輕便。

其次，姜生明嘗試拓展龍魚戲的傳播形式。比如，為了便于售賣和收藏，他之前試著把龍魚做成小的擺件，九個一排，精致好看。只是，由于手工制作工序復雜，工藝擺件的產(chǎn)量不高，這也限制了龍魚的文創(chuàng)。

少年龍魚，堅守不息

隨著時間的流逝，彭子逑和姜生明不約而同地發(fā)現(xiàn)，最緊迫的傳承問題不在于龍魚的形式還是工藝，而在于尋覓傳承人。

姜生明說，龍魚的制作門檻高，要手指靈活，并且有大量的學習時間，“但現(xiàn)在市場需求量不大，利潤不高，所以更難找到學藝人”。講到這里，他不由嘆了一口氣。好在，姜生明的兒子現(xiàn)在對龍魚制作頗有興趣，正在勉力學藝。

另一個好消息是，受五夫鎮(zhèn)少年宮與學賢書院的邀請，姜生明作為指導老師，協(xié)同組建了少年龍魚隊。“‘魚躍龍門’的寓意很吉祥，在我們的引導下，孩子們對龍魚戲興趣大漲，舞得很起勁！據(jù)我所知，少年龍魚隊經(jīng)常受邀演出，還拿了一些獎。”提到這些，老人臉上神采奕奕。

在五夫鎮(zhèn)文體服務中心，主任李直玲是對龍魚戲最上心的人。她不僅與兩位傳承人常來常往，關心他們的生活，更是抓緊一切機會宣傳、推介龍魚戲。只要對方感興趣，她幾秒鐘就能從手機里找到少年龍魚隊的表演視頻展示播放。

興奮之余，李直玲也不掩飾自己的憂慮。“少年龍魚隊的孩子們面臨著課業(yè)、升學等現(xiàn)實問題，長遠看，隊伍要發(fā)展，就要首先解決人員流失、替補跟不上的難題。”

未來五年，我國將深度實施鄉(xiāng)村振興戰(zhàn)略。李直玲說，她一直在探索如何將非遺文化打造成文創(chuàng)產(chǎn)業(yè)。“如果把龍魚戲做成一個產(chǎn)品，既能拉動村民創(chuàng)收，又能傳播文化，就能吸引更多人來五夫鎮(zhèn)，讓更多人了解、喜歡上龍魚戲。”目前，五夫鎮(zhèn)與武夷學院合作，將龍魚戲作為學生的設計課題，借由青年人的奇思妙想制作形色各異的伴手禮和產(chǎn)品包裝方案。

“初步嘗試，效果不錯，我想我們會堅持這個思路，繼續(xù)探索龍魚戲的傳承、創(chuàng)新。”經(jīng)過這次合作，李直玲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。在她前方，是彭子逑、姜生明兩位傳承人的堅守。她相信，將來會有一批因喜愛龍魚戲而為之努力的人。